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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马逊逃离纽约,数万工作岗位泡汤,为什么人们却在欢呼?

驱逐亚马逊何以成为全国新闻
纽约时代广场上质疑拒绝亚马逊导致25000个工作岗位流失的广告牌。
当然,民间反对是不足以让亚马逊退让的,真正借民意给亚马逊制造麻烦的,是一些纽约的官员。在退出纽约的声明中亚马逊声称:“一些州一级和地方一级的官员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们反对我们进入纽约,他们不愿意与我们一起构建一个可以把事情继续做下去的合作关系。”亚马逊在这里提到的反对他们的官员,是谁呢?
亚马逊声称遇到了当地政客的阻击,纽约市议会则为成功保护社群而欢庆,民主党著名政客迅速被卷入其中,保守派媒体竟与左派小将同气连枝,今天我们就带你将此迷局一探究竟。
话说回来,一些保守派的声音竟在此事件上与民主党左翼站在了一起,这一拨势力的主张主要是企业福利(亦即地方政府为了讨好企业而提供的补贴、减免税等做法)有违自由市场原则。理想的状态下应该是城市归城市发展,企业你择优落户,爱来不来。现如今,各大城市为了夺得大企业的青睐,可谓无所不用其极。阿灵顿所在的弗吉尼亚州,豪气不输纽约,5.7亿美元减免税,2300万美元现金激励。另一方面,亚马逊掌门人贝索斯与总统特朗普公开不睦,《华盛顿邮报》(亚马逊所有)一直是特朗普推特攻势的对象,因此右翼声音也借左翼之势,趁机敲打亚马逊几下,以博总统欢心,故而双方竟然难得发出了一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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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市民抵制亚马逊。
其二,是加纳利斯(Michael Gianaris) ,纽约州参议院议员(自2011年起),长岛市也是他所代表的选区。加纳利斯对亚马逊进入纽约一事非常抵触,其论断与凡布雷默不同,他主要强调大型企业对社区经济生态造成的破坏,并且指责亚马逊毫无协商诚意,一言不合就跑路,致使计划流产。
自亚马逊宣布建造第二总部的计划后,美国和加拿大两百多个城市纷纷报名,纽约和弗吉尼亚阿灵顿郡从中脱颖而出,机遇难得。据估算,亚马逊会在未来十年给纽约带来至少2万5千个工作岗位,而且是平均年薪15万的高薪酬工作,预计能为纽约产生270亿美元的营收(亚马逊要求以减税方式补贴它30亿),看上去是极好的买卖。纽约州长库默和纽约市长白斯豪十分积极,民调显示56%的纽约市民也支持亚马逊来纽约。如今,数万就业岗位流产,皇后区房地产业热潮扑了个空,究竟是什么势力如此能耐,竟有能力有底气将电商巨头这样赶走?
纽约市和亚马逊本身都是家喻户晓,但是亚马逊出走纽约一事迅速发酵,还是与当下的美国政局大有关连。首先,是民主党政治明星们的“火上浇油”。已经宣布正式参选总统的麻省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表示此事做得漂亮,亚马逊跑路不过是因为“纽约州的地方官员跪舔他们不够殷勤主动”。很快,出身纽约的众议员波多黎各裔、年仅28岁的超新星亚历山德里亚·奥卡西奥-柯太兹(AOC)就表示,这是一场值得欢庆的胜利,因为基层的民众显示了他们的力量,在他们后院发生的事情,他们终于有了发言权。

纽约赶走亚马逊事件乍一看确实是纽约地方官员从中作梗,要么是愚蠢透顶,毫无经济常识,要么是为了政治私利捡芝麻丢西瓜。然而一番调查之后,我们可以说,事情并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在CNBC的采访中,凡布雷默还提到,亚马逊在纽约的研究所大力研发人脸识别技术,这一技术最终会卖给联邦政府,被ICE(移民海关执法局)用于抓捕非法移民。凡布雷默称,皇后区是纽约最多元的社区,合法的非法的移民为数众多,我们怎么能让亚马逊这样一家大公司独断专行,制定违背我们价值观的政策呢?

凡布雷默与加纳利斯两人,对应了亚马逊声明中地方一级和州一级的两种反抗力量,他们代表的是反对长岛市士绅化,反对社区现有生态被严重扰动的势力,为此宁愿牺牲数以万计的工作岗位。亚马逊撤出当天,凡布雷默发布推特:“当我们的社群一起战斗,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哪怕与全世界最大的公司为敌。我们为了我们的价值观而战,网页游戏私服大全,为工薪家庭、移民和劳工组织而战,我感到非常自豪。”
总结
亚马逊之所以选址皇后区与阿灵顿,除了两地提供的优惠政策诱人之外,极有可能是看重此两地的人才储备。亚马逊在纽约已经建有仓库,位于纽约五大区中最为偏远交通最为不便的史坦登岛。第二总部选在皇后区,恐怕还是指望曼哈顿能输送工程师和设计师,从其提供的平均年薪来看,这十年内两万余工作岗位不太可能是以蓝领为主。换言之,该总部未必会造福长岛市一带的住民,而只会让高薪人才涌入,造成西雅图一样的情况。所以,凡布雷默的主张不是要维持贫困,而是害怕产生更糟糕、更不可控的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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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是凡布雷默(Jimmy van Bramer),纽约市议会副议长,2009年进入市议会,凡布雷默代表的长岛市(Long Island City,皇后区一区域)正是亚马逊新总部选址所在。关于凡布雷默的政治背景,有两点需要着重提一下,其一是凡布雷默的父亲终其一生都是印刷工会的成员,其二是凡布雷默是市议会中为数不多的公开性少数群体身份的议员之一。从这两重身份不难推断,社会公正对凡布雷默是很重要的。
回到亚马逊与皇后区的问题本身,在社区城市与企业共建的问题上,亚马逊确实做得非常不地道,这是有前车之鉴的。亚马逊公司现在本部所在地西雅图,从2016年起城市中无家可归者人数激增,2017年间,每隔一天就能在街上发现无家者的尸体,与2016年相比激增了20%。公立学校的学生中,在2016-2017年间也有4280人。到2018年,西雅图有超过1万1千无家可归者在街头游荡,亚马逊所在的郡是全美无家可归比例第三高。有调查显示,西雅图房租每增加5%,就会有258人以上失去住所,而2017年一年,西雅图房租就上升了13.5%。可见亚马逊在为西雅图带来工作岗位的同时,确实也引发了社区士绅化,导致低收入人群流离失所。
西雅图市政府采取措施,表示要对年营收超过2000万美元的大型企业征税,提供廉价住房所需的7500万美元,解决无家可归人群的问题。对此,波音和微软(总部都在西雅图)颇有微词,而亚马逊直接叫停了建设中的西雅图市中心的十七层办公大楼,意思是:你如果要收这个税,那我们带着这些工作岗位走人。在这样的压力下,西雅图市议会不得不作罢。亚马逊随即表示,他们会建一处庇护所,供无家可归的人们居住。但是亚马逊2018年开始积极寻求第二总部,大张旗鼓全球招募,这些都含有威胁西雅图的成分。

2018年11月,亚马逊选定纽约市皇后区作为其第二总部的两个分部之一,仅仅三个月之后,2019年2月14日,亚马逊便宣布不再在纽约建设其第二总部,其决定之突然引起政商两界震动。
另一方面,近期也有大企业忽悠市政府的实例,确实值得人们警醒。2018年6月28日,总统特朗普和威斯康辛出生的众议院议长保罗·瑞恩亲自参加富士康在威州工厂的开工仪式,让一家华商企业在美国锈带开大型工厂,产生预计1万3千个就业岗位,可以说此举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然而,虽然有总统和议长护持,富士康的威斯康辛工厂运营至今,对就业的贡献非常有限。彭博科技的报道显示,富士康起初承诺该工厂三分之二的职位都将是高中学历即可胜任的蓝领岗, 现在富士康声称需要知识型人才,比如工程师和设计师,至今带来的长聘工作岗位不过百余人,很多劳工抱怨工资太低,没有长期合同,只按小时记工。该工厂的大量显示屏元件是从墨西哥进口,根本不是约定中的“美国制造”。威斯康辛为富士康提供了45亿美元的税费减免,并斥资为其工厂提供优良的基础设施,包括道路建设等等,换来的却是远远低于预期的就业数字。
然而,AOC这一言论又很快成为攻击目标。不少人都指出,并不是说纽约现在已经有了这30亿元在手里,而是得在亚马逊为纽约贡献了200多亿之后,才有这钱可减免。AOC很快引火上身,被指责缺乏经济常识,毫无实战经验。AOC现在是保守派媒体污名化民主党全体的一杆好枪,前有她的“绿色新政”中提出十年内让美国转型为百分百用可再生能源发电的激进主张成为很多人的笑柄,现在又有亚马逊一事,保守派媒体一拥而上,以年轻的AOC为切入点,将民主党全体描绘成不懂经济不会执政,为了守住政治底盘刻意维持贫困的反派人物,以此来与特朗普治下的“繁荣”形成对比。
纽约市和亚马逊,本就不是相依为命的,州长和市长积极引入,是想要更漂亮的政绩,而长岛市一带居民和官员极力阻挠,是想要更安稳的生计,两者权衡,孰轻孰重真的难分。经济数字都是画在天上的大饼,吃不吃得到,谁能吃到,都是问题。作为千里之隔的看客,大概也是不应该把人化约为数字来粗暴解读的。当然,如今亚马逊反悔,这事之于纽约经济的得失就成了各执一词的政治游戏,凡布雷默和加纳利斯如果真的因为此举不得民心,明年纽约选民自会用选票说话。电视台上滔滔不绝的人们,与其说是真的关心,还不如说是别有用心更贴切一些吧。

加纳利斯指出,在谈判中亚马逊完全不想讨论其总部的存在对长岛市可能造成的影响,比如过去几年长岛市因为商业勃兴,地铁系统已经不堪重负,亚马逊总部是否应该承担一些改善纽约地铁的费用,来抵消其存在对地铁系统造成的进一步压力。亚马逊则只对30亿退税优惠感兴趣,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谈,这就使得原本就对此事存有抵触的加纳利斯,坚决地反对亚马逊单边决定一切。
质疑亚马逊的依据
今年一月,加纳利斯成为了纽约州公共权力控制委员会(PACB)一员,监督亚马逊之事的方方面面。该委员会总共只有三名成员,在亚马逊的问题上,需要全票赞同才行,加纳利斯的存在令亚马逊进入纽约难度陡增,他明确表示要在法律允许的条件下让亚马逊做更多让步,二月时他就已经表态:“我没想要完善这个交易,我反对现在亚马逊提出的这个交易,我不认为这样的交易能成为我们继续谈判的基础。”
是谁在反对亚马逊进入纽约
另一方面,纽约并不是田纳西,纽约市不是纳什维尔,纽约市原本就并不缺IT企业,谷歌在纽约的拓展比亚马逊动静小很多,却很顺利。也正是因为纽约这样的地位,如果世界头号大城市与亚马逊的谈判中都任由宰割,那么美国其他城市当如何自处,如果小城市愿意这样让利觉得这样利大于弊的话,两厢情愿的生意留给其他人做不也很好吗?
在接受彭博科技频道采访时,凡布雷默表示,驱逐亚马逊是为了“保护我们的价值观”。他提到,亚马逊对待员工十分苛刻,极度打压工会,在谈判过程中,亚马逊表示决不会允许任何组织工人的企图,这在工会文化十分成熟的纽约是不可接受的。如果此例一开,以后其他公司进入纽约,都会以这些条件来议价。
自从亚马逊决定落户纽约,底层的抗议声浪就没有断绝,人们把亚马逊的包装盒倒过来放在街头,logo的微笑就变成了愠怒。纽约具有非常悠久的反对社区士绅化(gentrification)的民间运动传统,这一点亚马逊肯定是有思想准备的。所谓士绅化,就是指随着入住者的收入提高,一个社区的房租、消费、各项开支都随之变高,中产阶级以下的市民无法负担,逐渐迁出,更高收入的市民迁入,由此进入社区高档化的循环。纽约之所以有反士绅化的传统,是因为纽约精神的重要构成之一,就是相信海纳百川五方杂处,如果全城都变成只有富人才能生活,这是不符合社会公正的。这是抵抗势力一。
可见,纽约驱逐亚马逊一事很快就成为了民主党中极左和民粹的势力的成功案例,拿亚马逊这样级别的企业祭旗,对他们巩固自己的政治基础大有助益。另一方面,在贝索斯已是世界头号富翁的当下,亚马逊还要求30亿美元减免税,相当于用普通纳税人的钱去填超级富豪的口袋,这于情于理确实不合。AOC故而说,与其拿这30亿去给亚马逊,我们不如投资我们自己的社区,提升教师工资,改善我们的地铁,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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