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如顾准在《从理想主义到经验主义》中所说:“地上不可能建立天国,网页游戏私服发布网,天国是彻底的幻想。矛盾永远存在,没有什么终极目的,有的,只是进步。”
原本完整的世界,塌陷出一道道巨大的鸿沟。而我们的生活,也成为一场与自我,与他人,与环境,与社会的无休无止的博弈和冲突,直到精疲力竭,百病丛生,年华老去,死亡降临。
一部中国史,就是一部“道统”被“治统”打压、利用、欺骗和强奸的血泪史。从来都是权力选择思想,而非思想获取权力。无论激进还是保守,德治还是法治,刘歆还是朱熹,任何一种思想,一旦走入专制权力,几乎都会变成同一模样。以此观之,孔子其实是没有权力的王莽,王莽则是得到权力的孔子。
不过,商人若转变观念,从“得君行道”到“得民行道”,把重心放在思考如何重建溃败的社会上,《大明王朝1566》里的丝商沈一石的悲剧并非不能避免。
而这种价值,不仅仅是金钱,更是一种“先问是非,再论成败”的人生态度。
任何粒子的常态都是随机运动,要使其呈现出“有序化”,必须耗费能量。热力学第二定律实际上是说,当一种形式的“有序化”转化为另一种形式的“有序化”,必然伴生某种“无序化”(熵)。由于能量交换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从高温物体到低温物。因此,封闭系统内,熵增不可逆,即越乱越混乱,好比无人打扫的房间。是宇宙宿命—从有序开始,走向无序,直至熵值达到最大,陷入永恒的死寂。彼时,一切有效能量都消耗殆尽,不再有任何变化发生。
独立战争前,平民思想家托马斯·潘恩用《常识》、《人权》等脍炙人口的小册子点燃了美国革命的星星之火,被尊称为“公民潘恩”。而他只是一个鞋匠。
我们都曾没有焦虑、竞争和压力地存在着。饿了,向母亲哭喊;饱了,则甜甜睡去。周遭的一切,无不新鲜美好;任何东西到了手中,都能变成有趣的玩具。我们拥有本自具足、不假外求的充实和喜悦,同世界浑然一体。然而,随着年龄见长,我们产生了对立分别的意识,与万事万物割裂,开始区分我的、你的、好的、坏的、美的、丑的、对的、错的……
然而,虽说“民不加赋而国用饶”是历代改革家的共同愿景,虽说为了促进商品流通不乏“唯官山海而已”(盐铁专营,放活微观)的政令,但一俟国库告急,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汉武帝为敛富人之财而颁布的“告缗令”即为明证。
归根结底,政治学的内涵应当是“对最高权力进行限制”,而不是为其涂脂抹粉,把某个人、政党或者国家送上至高全能的宝座。
稻盛和夫认为,真理的布是由一根线编织出来的。找到线头,追本溯源,从洋务运动的变器物到新文化(300336,股吧)运动的变思想,构建互联网思维的哲学基础,是时代的题中应有之意。
然而,在写作《非如此不可:顾准传》的过程中我意识到,重塑社会价值观,不能依赖政府。
从微观角度看,铁匠把铁打成镰刀,是一次熵减。但站在宏观层面,世界上的镰刀也许早就过剩,其实是做了熵增。铁匠应该打铁还是打犁,当由上游资本决定。投资人砸的是真金白银,自然会千方百计探求最有价值的信息。
对此,顾准反思道:“革命家最初都是民主主义者。可是,如果革命家树立了一个终极目的,而且内心里相信这个终极目的,那么,他就不惜为了达到这个终极目的而牺牲民主,实行专政。”
但同时,人类始终没有停止“减熵”的努力。艺术家用意义对抗虚无,物理学家提出“麦克斯韦妖”的猜想,假设封闭系统内有个精灵日拱一卒地做功。其实,在死神永生的普世悲凉中,信息是熵增唯一的制衡。这是一种无损的存在,不像能量会散失,价值体现在被人读取。
近代以来,“士绅”在中国扮演着类似的角色,从写作《盛世危言》的买办郑观应,到公然抗命的银行家张公权,再到清末咨议局里推动立宪的张謇、汤寿潜等衮衮诸公—在董仲舒写下“正其义不谋其利”的两千年里,商人从未如此华丽的在历史舞台上集体亮相。
那是时间之矢的尽头,人类文明的所有辉煌与灿烂届时已然作为齑粉,归彼大荒,如电如露,如浪花消弭在大海之中。以地球而论,技术手段越先进,商品交换越频繁,熵增的速度便越快,世界也愈发支离破碎,后工业时代人的迷茫与孤独亦因此挥之不去。
在种族歧视还很严重的上世纪六十年代,琼斯接济贫民,帮扶黑人,打造了一个守望相助的进步团体。但随着威望日涨,野心愈大,他开始游走在法律的边缘,甚至控制教徒人身自由。1978年,吉姆·琼斯唆使党徒杀害国会议员赖安,并威逼利诱900多名教众同他一道服毒自杀。至此,无论人民圣殿教有过多么美好的过往,都永远被钉在邪教的耻辱柱上。
20世纪50年代,顾准首次提出“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市场经济”,比大多数中国人超前了30年。时至今日,距他出生已整整一个世纪,距他离世也过去了40年,许多问题仍悬而未决,但加诸其身的功过荣辱却逐渐被世人所淡忘。也许,这正是反对“造神”的顾准所希冀的,一切都如梵高对他弟弟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事是不朽的,包括艺术本身。唯一不朽的,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世界的理解。”
一个人占有得越多,就被占有得越多,这是最简洁的辩证法。老子说:“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在小说《熵》里,托马斯·品钦用一场混乱的公寓派对隐喻日益无序的后现代社会。热力学第二定律指出,能量可以转化,但无法100%利用。比如汽油的化学能可以转化为发动机的动能,但一定伴随着大量的热能与废气。这种转化过程中永远存在的无效能量,被称作“熵”。
20世纪如火如荼的共产主义运动正是破门而出的娜拉,其无远弗届的能量甚至感召了美国牧师吉姆·琼斯,成立了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宣扬社会和种族平等的人民圣殿教。
弗洛姆认为,在古希腊,人们的生活目标是“追求人的完美”,可到了今天,则一味“追求物的完美”,结果把自己变成了物,把生命变成了财物的附属。于是,“存在”(to be)被“占有”(to have)所支配。
当年,鲁迅在演讲中发问:“娜拉出走以后怎么办?”
1894年,盛宣怀奉李鸿章之命接手官督商办的上海机器织布局。他担心企业步入正轨后被政府收回,向幕主建议道:“股商远虑他日办好,恐为官夺,拟改为‘总厂’,亦照公共章程,请署厂名,一律商办。”从“织布局”到“织布厂”,一字之易,大有微妙。而以盛宣怀浸淫官场之深,亦惧其朝令夕改,过河拆桥,日后刘鸿生、卢作孚的悲剧,可以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