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歷史畫,映照出一段歷史。《轉戰陝北》在多重意義上成為那個時代的代表。有人稱《轉戰陝北》是裡程碑式的作品,它既是石魯藝術生命的裡程碑,也是新中國70年藝術的經典。經典將永遠屹立!
繼《轉戰陝北》之后,1960—1961兩年間,他創作的《高原放牧》《東方欲曉》《南泥灣途中》《赤岩映碧流》等一系列精品陸續問世。這是一批富有詩情和寓意的新山水,石魯以雄厚有力的獨家筆墨,解決了如何以中國畫語言表現黃土高原的課題。其中《轉戰陝北》是一幅歷史畫,也可以稱為人物山水畫,中國的人物畫和山水畫往往巧妙地組合在一起,此畫亦如是。大片的高原景色,甚至也可以當作山水畫來欣賞,並且借用山水畫的高遠之勢,為此畫奠定了壯美的基調。從藝術思維角度而言,石魯主張以神寫形,以神造型,把山當人來畫。因此,才有了將領袖形象與黃土高原熔鑄為一體的造型,有了將“大風吹宇宙”般陽剛浪漫的氣宇融入筆墨的同構性,也因之令人思味“天人合一”的哲學是怎樣滲入了中國畫的思維與筆墨之中。從此,石魯“成家立業”,獨特風格形成,長安畫派在全國打響。《轉戰陝北》則是石魯高峰期的第一件經典之作,是長安畫派創造精神的代表。
轉戰陝北(中國畫)
崢嶸歲月造就藝術經典。1959年初,石魯接受中央革命博物館邀請,赴京從事革命歷史畫《轉戰陝北》的創作,這是任務,是一種命題畫,但對石魯來講,卻發自沸騰的心源。
每次到中國國家博物館,我幾乎都要去看看《轉戰陝北》。我被那幅不大的歷史畫深深地吸引著。闊筆大墨的墚塬,如群峰屹立於眼前,震撼心靈並給人以崇高之感。左下方施以大塊重色,BT页游,九十度般的折轉,穩重、有力,令人頓悟壯美。毛澤東雕塑般雄立於眾山之中,令人高山仰止,心生“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之慨。背影的處理將觀者的視線引向蒼茫浩渺的遠方,使人回味無窮。它是一幅畫,又仿佛是首史詩,一首令人蕩氣回腸的壯美史詩。
負責這次革命歷史題材創作的羅工柳先生說:這張畫好就好在以少勝多,以小見大,這是革命歷史畫的一大飛躍,我也想畫這樣的題材,到陝北沿著轉戰陝北的路線走了一趟,但不敢,大有李白心態“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
1939年,20歲的石魯履蜀道,奔延安,在寶塔山下生活近10年,並曾參加轉戰陝北的戰斗。他走過那些溝溝壑壑,體會過游擊戰的機智,可以說此畫的創作構思正源於這親身體驗。於是,這被動的命題,轉換為主動的抒發,激起發自心源的創作沖動,這畫便成為言志、言情的載體。因此,他果斷放棄了當時頗為流行的情節性敘事方式,而是以一個背側面眺望遠山的造型,將毛澤東的形象與陝北高原融為一體,給人留下無盡的想象。他沒有畫千軍萬馬,千軍萬馬在畫外,在軍事家的運籌帷幄之中。必勝的信念,也不在戰斗的場面過程中,而含蓄在毛澤東如磐石一般的造型之中。深知藝術規律的石魯,在敘事與抒情之間選擇了抒情,在多與少之間選擇了少,在露與藏之間選擇了藏。這便是以一當十,以少勝多。仿佛是用游擊戰的戰術揭示這場游擊戰爭的靈魂,於是這形象愈少而韻味愈多,造型便融入了詩的思維,給人留下精神的震撼。石魯當時稱此為“間接表現”與“容量的探索”。當然,他更重情,誠如其人,“情之所至,金石為開。情之所鐘,可以驚天地而動鬼神”。此正堪謂壯美詩情。
1947年3月,國民黨軍隊在向解放區發動全面進攻失敗后,改為向陝甘寧邊區和山東解放區發動重點進攻。為了誘敵深入,在運動中殲滅敵人有生力量,毛澤東做出了“主動撤離延安”的戰略決策,開啟轉戰陝北的偉大征程。在溝壑縱橫的陝北高原,依靠優越的群眾基礎和有利地形,黨中央、中央軍委指揮著西北和全國各個戰場人民解放軍的作戰行動,極大鼓舞了全國各解放區軍民的戰斗意志和必勝信念。1948年4月21日,延安重新回到人民的懷抱,全國解放戰爭勝利在望,這預示著新中國的誕生!整整71年過去了,在喜迎新中國成立70周年的日子裡,再次重溫這段艱苦卓絕的光輝歷程以及與之相關的藝術創作,可以進一步弘揚延安精神,堅定理想信念。
石 魯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 人民日報 》( 2019年04月21日 08 版)(責編:曹昆)
富有詩情,胸有成竹,腕下生風,石魯僅3個月即繪就《轉戰陝北》,筆墨雄放,若一氣呵成。時年40歲的石魯正走向成熟。上世紀50年代的石魯,不再是40年代延安土台子戲的布景師,也不再是埋頭創作木刻版畫的文藝戰士,他恢復了因戰爭中斷了十余年的中國畫創作,並從工謹的、類如水彩畫或小寫意的畫風,快步跨向縱筆寫意階段。這一階段正是整個中國畫壇批判民族虛無主義傾向,在推陳出新之路上升華藝術質量的時代。青年石魯“一手伸向傳統,一手伸向生活”,將文人畫的修養與筆墨融化為新語新體。1957年,他創作的電影劇本《暴風雨中的雄鷹》拍攝完成,1958年於《美術研究》發表《為什麼要繼承與發展民族優秀傳統》。在他面前,正迎來理論與實踐、文學與繪畫的收獲期。他延續了1954年《古長城外》間接表現主題的藝術思維,以《轉戰陝北》為代表,由寫實向意象轉換,由敘事向精神性表現升華,他漫步在藝術的黃土高原上,正從這高原走向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