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纳博科夫名字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他是一名作家。但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一位博物学家,是蝴蝶专家。
博物学是一门古老的学问,顾炎武说“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那时“天文”是博物学的一部分,指与数理科学、还原论科学相对的在宏观层面对大自然的观察、分类等,也包括对生态系统的演化过程、整体性、动态性、复杂性的认识,它与当今的自然科学有部分交集。
进入20世纪,博物学整体上虽然走向衰落,但博物学文化还是受到中产阶级的欢迎。西方社会中博物学文化仍然相当浓厚并与环境保护运动深度结合。
以缪尔为例,人们都记得他与“国家公园”概念的关系,却很少提到他的博物学与环境保护思想之间的联系。按很多学者的研究,“缪尔首先是一个博物学家”,“正是其所进行的博物学考察和思索,使其环境思想能够诞生”。缪尔坚信自然本身具有价值,其价值不需要通过对人的有用性来体现,“保护维持论”是缪尔环境思想的一个最重要的方面。缪尔在植物学、地理学、冰川研究上都有独特的贡献,但他又不同于一般的分科专家,他重视个人体验和观察的整体性,且非常在乎写作。他观察植物,喜欢在笔记本和信件中夹带压制的植物花朵和叶片,他与哈佛大学的萨金特一起考察并采集标本。植物也陪伴他度过了一些孤独的时刻。
前者虽然枯燥但得到科学界的广泛认可,对生命科学、地学等产生了极大影响,直到今天在科学界还占有一定的位置。沿着林奈开辟的道路,学者们辨识了大量物种,在近代世界中人们对自然及生态系统的认识飞速发展。如今人们明白维护生物多样性是极端重要的,学者尝试尽可能从演化论(即进化论)的眼光看待自然世界和人类社会的发展变化。这是人类世界观的一场重大变革,其影响应当超过数理科学革命对旧世界观的改造。
纳博科夫有三个身份:作家、文学教授和鳞翅目分类专家,前两者与文学有关,后者与鳞翅目昆虫学有关。纳博科夫创作了许多优秀的文学作品,如 《防御》《天赋》《庶出的标志》《洛丽塔》《普宁》《微暗的火》《说吧,记忆》等。最有名的当然就是《洛丽塔》,电影好像就被拍过三回。
提到博物学的传承,就不能不提《纳博科夫的蝴蝶》这本书,纳博科夫也是现代博物学家的最好代表之一。
他们以文学而非逻辑论证的形式成功地说服越来越多的读者:人应当尊重大自然,应当克制自己的欲望,工业开发的步子应当慢下来
不过,许多学者认为博物学不过是现代科学之前的某种预研究,是一种不够成熟的、马马虎虎探索大自然的方式。这样的观念有一定道理,毕竟博物学以外部形态观察、描述、分类见长,没有还原论科学深刻。但是,应看到博物学与其他学科的互补性而非对立性,完全抛弃了博物思维,现代自然科学中的若干学科就会出问题。
博物学讲了什么
博物学曾经构成自然科学的一个重要部分,如今的许多学科与博物学均有历史渊源,如演化生物学、植物学、民族植物学、鱼类学、地衣学、鸟类学、动物行为学、地质学、昆虫学、气象学、环境科学、生态学、保护生物学,等等。
原标题:换个活法,尝试“博物学”生存
与其说博物学这门学科消失了,不如说它经过了变形,以更为亲民的方式渗透于整个社会,成为人们的一种休闲方式
历史上,博物学曾大红大紫过,但近来常被遗忘,许多人甚至没听说过这个词。
在我国,博物学作为一门学科,建国后便从各级学校中消失了,孔子“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的号召最多只适用于业余爱好者,因为它没有力量、不是生产力;长期以来学校的教育侧重职业教育、出人头地的竞争性教育,缺少培养人类个体对大自然的情感。大部分国家近几十年非常重视通过教育培养有创新能力的高级人才,BT页游sf,是否在乎自然教育呢?没必要把两者对立起来,均衡发展显然是必要的。
◆在纳博科夫做的这两项工作中,科学跟艺术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
(本报记者 王一 整理)
利奥波德深刻阐述土地伦理、博物学文化的优美句子,以胜过逻辑推理的“文学论证”的形式劝说读者建立生态意识,从更大的“共同体”的角度讨论价值、思索天人关系。
后者界面友好,更易被读者接受,“公众生态意识”受这类博物学写作的影响可能更大。怀特(在林奈和布丰之前)、布丰、卢梭、梭罗等,都可算作人文派博物学家,虽然威尔逊等也是标准的科学家。这些人的作品通过描写自然景物、人对荒野的感受,直指人心,深刻阐述了人这个物种对大自然的依恋之情。他们以文学而非逻辑论证的形式成功地说服越来越多的读者:人应当尊重大自然,应当克制自己的欲望,工业开发的步子应当慢下来。
博物学并未死掉,在任何一个发达国家,博物学图书都在大量出版,并有海量读者。走进日本、美国、英国、德国、法国几乎任何一家大书店,博物学图书都占据相当的货柜面积,通常会有博物学专架。与其说博物学这门学科消失了,不如说它经过了变形,以更为亲民的方式渗透于整个社会,成为人们的一种休闲方式、认知方式,也对大众的自然观、世界观发生着实实在在的影响。
博物学家如何观察世界
■刘华杰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物学文化研究者刘华杰认为,书籍是人们认识自然、了解博物的好办法。近日,他参与策划推出了“博物学文化”丛书,他说:“我们想创造点条件,让年轻朋友更容易接触到古老又常新的博物学,‘诱惑’其中的一部分人积极参与进来。”
◆坦白讲,我不喜欢受时间的约束。我的思维经常在原野上驰骋,但每次思考完,我都会把我的“魔法地毯”折叠起来,互相叠着,空出草坪来给其他来到这里的旅客以思考的空间。当我置身于随意选择的山水风景中时,那里罕见的蝴蝶和它们的寄主植物都惹我好奇。我仔细观察它们,仔细到忘记时间,而这正是我内心真正愉悦的时候。至于愉悦的背后是什么,我也说不清。那愉悦就像瞬间的真空,我所珍爱的一切都奔赴其中。
为了我们子孙后代少一点负担、生活得更快乐,我们今天应当尝试博物学生存,努力过简朴生活、慢生活。随着人类越来越多地反思唯科技主义的发展模式,我相信博物学也一定会受到更多人的关注。博物学的复兴,正当时。
博物学眼光看世界相当于从演化的角度看世界,因而博物学与哲学、人生的关联就不再是表面上的了。
书摘
他说:“我不能把看到蝴蝶的美学愉悦与知道它是什么种的科学乐趣彼此分离。”他在科学和艺术中均能找到乐趣:观赏蝴蝶的美学愉悦;知道它叫什么、分类地位如何的科学愉悦。这两种愉悦不能分开。纳博科夫也描述了两者之间的一致性。一致性是什么?他在文学创作中和观蝶、蝴蝶分类过程中,有一种深层的审美快感。他说,知道它叫什么、懂它,和欣赏它,是非常一致的。
以博物学眼光看世界相当于从演化的角度看世界,因而博物学与哲学、人生的关联就不再是表面上的了
在18世纪上半叶,西方经典博物学经由林奈和布丰两位学者的努力而诞生。其他人也做了大量工作,但没有这两个人突出。林奈和布丰分属西方博物学后来发展中逐渐确立的两个重要学派:以物种编目见长的志书派和以人文描述见长的自然写作派。
这些作家都代表着一种博物学的精神,秉承了“西方博物学”的传统,精神情感层面的博物学不是自然反馈给人类的情感,而是面对自然生灵,所自发产生的持续的兴趣、了解的冲动、无私的热爱和严肃的态度。而这,正是中国文化中缺失的一块内容。
博物学家利奥波德曾对当下的教育提出疑义,他认为现在的教育很少提及人对于土地的义务,结果是我们受的教育越多,肥沃的土壤就越少,完美的树林也越少。
博物学家在观察世界时往往会有不同于别人的看法,而这些看法对于我们人类的持续生存具有十分深远的意义。比如作为大文豪的歌德曾写过一本名为《植物的变形》的书,他在这部诗歌体著作中提出了一种科学上的重要创新,他认为花瓣和雄蕊之间有个转变和过渡,植物体的各部分最终都是由叶变来的,这种认识在后来被证明是完全正确的,而歌德采用的是不同于现代主流科技界的带有浪漫色彩的博物学认知方式。
很多文化都关注蝴蝶。蝴蝶这类生物很有特点,在西文词源上,它跟人的“心灵”有关系。有一份鳞翅目专业期刊《赛凯:昆虫学杂志》,是剑桥昆虫学俱乐部于1874年创办的。刊名有时就简称《蝴蝶》。纳博科夫的一些蝴蝶论文就发表在这份刊物上。
博物学真的消失了吗
◆“我到底要面对多少嘲笑、猜度和质疑?”终于某天我不再觉得尴尬,认为那些都不重要,然后拿起捕蝶网走进村落,继续研究蝴蝶。
《纳博科夫的蝴蝶》这部书详细描述纳博科夫做了怎样的研究,达到了什么样的专业程度。1941年到1948年,纳博科夫每天在显微镜下工作达14个小时。那几年他在蝴蝶研究上获得了许多成就:发表多篇学术论文,利用生殖器解剖的方法对南美眼蝴蝶进行了系统分类,发现并命名了许多眼灰蝶,特别是提出一个大胆假设:南美洲的一些眼灰蝶是从亚洲穿过白令海峡过去的。
我父亲说:“那些都是浮云,别管它。你真应该陪我一起去登山,在中国一座圣洁的高山上,你会看到一张张淳朴的中国人的脸;还有,在某个山谷,我告诉了一位进步的青年女教师我要在这里干什么之后,她给了我一个暖心的表情,让我觉得我的工作很有意义。”
对于居住在城市高楼大厦中的现代人,空调的恒温代替了四季的温差感受;窗外的草木枯荣、花香鸟语不再是季节变迁的风信子,甚至连远方树木的倒下与鸟类的灭绝于我们而言,仿佛也无关痛痒。
但如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生态文明,努力达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类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博物学这一门人类与大自然打交道的学问也被拂去灰尘,徐徐打开。
再比如博物学家利奥波德,他在《沙乡年鉴》一书中说:能有机会看到大雁比看电视更为重要,能有机会看到白头翁花就如同自由地谈话一样,是一种不可剥夺的权利。
时至今日,博物学是一门已经脱离了当下各级学校课程表的古老学问,因为按流行的标准它没有用。但是,以博物的眼光观察、理解世界,人生会更丰富、更轻松。博物学家在各处都看到了如我们一样的生命:人与草木同属于一个共同体,人不比其中任何一种植物更卑贱或更高贵;我们可以像怜爱美人一般,欣赏它们、珍惜它们。
另外像畅销书《寂静的春天》的作者卡逊,通常人们介绍说她是科学家和作家,忽略了她的博物学家的身份。在《寂静的春天》里,她从一个博物学家的角度敏锐地发现了农药、化肥的过量使用给人类造成的灾难。
博物学是人类与大自然打交道的一种古老的适应于环境的学问,也是自然科学的四大传统之一。它发展缓慢,却稳步积累着人类的智慧。
所以,博物学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