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制成熟
按卡片颜色,狱警轮流安排同一帮派成员活动
佩利肯湾监狱代理监狱长杜卡特说,多年前,当局尚未重视监狱黑帮的管理,狱警往往把几十个犯人同时放出牢房,无意中给他们制造了不少在走廊上狭路相逢、斗殴滋事的机会。“就在押送他们去洗澡的这么一小段路中,都会有囚犯被刺或被捅伤。”杜卡特说。
不过,阿科斯塔告诉伍德,别看操场上的情况似乎风平浪静,“这里此刻有至少30把刀,全藏在他们的直肠里”。
“监狱黑帮是高度成熟的组织,有详尽的发展规划,有一套等级制度,甚至还有‘人力资源部门’。”斯卡尔贝克说,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寻找空隙、瞒天过海,让手机、刀具、香烟、毒品等违禁品流入监狱,并实施地下交易。
每到囚犯放风、吃饭或洗澡时间,狱警须按照卡片颜色,有计划地把属于不同黑帮、数量差不多的囚犯轮流放出牢房,避免造成某一个帮派成员独自陷入对手帮派多名成员包围的局面。因此,囚犯们每一次排队或聚集,看似无章可循,实则都经过狱方刻意安排,这对维持狱内治安秩序至关重要。
小小的排污孔,也能成为黑帮的信息通道
记者伍德在狱警陪同下进入这一重犯牢区,打算就黑帮话题采访几个犯人,结果未能如愿。多数囚犯对他的提问置若罔闻,理都不理。一个身上文有刺青的拉美裔男囚隔着牢门,像赶苍蝇似的冲伍德挥手。只有一个犯人回答他:“监狱黑帮?这儿没什么黑帮。”
在这个隐秘的世界里,最新网页游戏私服,有其自身的生存准则,充斥着暴力、性和帮派斗争。新加入的犯人必须学会在那里求得生存。因为这里全都是鲨鱼,根本没有其他鱼。 根据斯卡尔贝克的研究,加州六大监狱黑帮中,“我们的家族”、“墨西哥黑手党”和“北方组织”主要吸纳拉美裔囚犯;“亚利安兄弟会”是宣扬极端种族主义的白人囚犯团伙,曾在狱中制造多起骇人听闻的暴力谋杀,“纳粹飙车手”是其分支;“黑色游击队”的成员则是与白人势不两立的黑人囚犯。
近年来,私藏手机又成为监狱黑帮的“拿手戏”。2013年,加州管教改造局从狱中共查收1.2万部手机,而当局推测这还只是实际私藏手机数量的十分之一。
有详尽的发展规划,甚至还有“人力资源部门”
这座监狱位于加州克雷森特城郊,靠近海岸,周边是一大片红杉林,可谓与世隔绝。监狱内部的活动空间设计得十分宽敞,不仅可容纳更多囚犯,更能有效避免囚犯借拥挤为由打架生事。
罪恶漏洞
监狱里有一栋六角形建筑,是专门关押黑帮头目等重犯的地方。他们通常被判终身监禁。不同于其他囚犯,这些重犯没有每天到操场放风的机会,只能被押往楼内一间玻璃顶空屋,单独晒晒太阳。这间空屋四面都是水泥墙,空空荡荡,地上有一个小小的排污孔。即便如此,黑帮头目们依然能设法通过这个小孔,与其他牢房的帮派成员们传递信息。去年,黑帮成员就是利用监狱内的厕所管道系统,密谋一起暴动,威胁管理方改善黑帮头目所在的重犯牢房区条件。
当“集合点”聚集了一定人数,比如5个人,他们会派出两名“侦察员”,在操场上先逛一圈。“他们四处走动,偷听其他团伙的谈话,摸清楚‘局势’,”阿科斯塔说,“然后,他们回到自己的‘基地’汇报情况,比如谁打算揍谁,谁要倒卖什么货,等等。”
监狱本该是罪犯接受惩罚和教育的地方,而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些监狱,犯人们私下里拉帮结派,继续违法勾当,其影响力甚至外溢到街头黑帮,对监狱管理构成新的挑战。
狱警们深知,把属于不同黑帮的囚犯混在一起,就好比让不同化学元素接触,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爆炸”。因此,在积累多年经验基础上,监狱方面如今也学会巧妙利用帮派之间的关系管理囚犯。
例如,在佩利肯湾监狱,每间牢房外都贴有一张塑料卡片,标明被关押者的身份信息。不知情的人可能只看见卡片上注明的囚犯姓名和照片,而狱警们知道,更重要的信息其实是卡片颜色:白色卡代表这名囚犯是白人,属于“亚利安兄弟会”;蓝色卡用于黑人囚犯;绿色和粉色卡则分别代表属于美国北部和南部帮派的拉美裔犯人。
20世纪90年代起,当局新建佩利肯湾监狱,开始尝试现行做法:确认监狱黑帮的高级头目,全部送到佩利肯湾监狱关押。
伍德得知,这所监狱中关押的几乎全是参与谋杀、盗窃、贩毒等犯罪的重罪犯,其中绝大多数人分别加入加州六大监狱黑帮:“我们的家族”、“墨西哥黑手党”、“亚利安兄弟会”、“黑色游击队”、“北方组织”,“纳粹飙车手”。囚犯们划分放风地盘的行为,正是监狱黑帮之间相互较量、制约的体现。
从形成之初,监狱黑帮就千方百计私藏刀片等利器,不同帮派之间甚至大搞“武器竞赛”,以用武器伤害对手的方式展示自己帮派的“实力”。据一名前狱警描述,一些囚犯会把刀片含在口中带到操场或餐厅等人多的地方,一旦与人发生争斗,他们会像变魔术般迅速吐出刀片,划伤对方的脸,甚至杀死对方。这样的事情发生几次后,没有刀片的囚犯开始有所防范,一旦发现苗头不对,立刻先下手猛击对方面颊,让对方来不及吐出刀片反而割伤自己。
加州监狱黑帮的存在由来已久,其势力不仅局限于监狱内部,还蔓延到社会上,与狱外犯罪分子勾结呼应。一些监狱黑帮的影响力甚至反超街头黑帮。比如,“墨西哥黑手党”1956年诞生于加州一所监狱,后来逐渐扩张至狱外,在街头“复制”出一个同名黑帮。“一些街头小混混崇拜监狱黑帮成员,因此故意犯罪入狱,以求拜见老大。”加州前狱警查理斯·丹杰菲尔德说。
加州学者戴维·斯卡尔贝克研究监狱黑帮多年,今年夏天出版《地下世界的社会秩序》一书,试图揭开黑帮内幕。他的研究主要针对加州监狱系统,这是全美第二大监狱系统,目前共收押大约13.5万囚犯。
最终,50名犯人全部进入操场,伍德和狱警及看守一起站在护栏外看着他们:每拨犯人各行其是,相安无事,如同被无形的信号灯指挥控制着。
暗潮涌动
斯卡尔贝克发现,加州监狱黑帮出现于上世纪50年代,正值入狱人数激增、监狱系统亟待扩张之时。不同族裔的囚犯被混杂关押,年轻气盛的“初进宫”者和有犯罪前科的“老油条”们关在一起,拥挤的监狱内暴力事件不断,监狱管理者一时也无能为力。一些囚犯不得不联手合作,形成小团体,起初目的是寻求自保,后来发展为争夺狱中有限资源和利益。监狱黑帮由此兴起。门派各立
“显然,他们的行动是有目的性的:每个人为各自的团伙及同伴标出一个集合点。”伍德写道。
不过,外界对监狱黑帮的了解十分有限。他们如何在监狱管控下组织运作,是黑帮成员须严格保守的秘密。据称,透露细节的“告密者”会遭到监狱内外黑帮的追杀。
为了控制监狱黑帮,加州当局尝试过两种方式。第一种是拆散黑帮成员,把他们送到不同监狱关押,希望以此瓦解黑帮对某个监狱的影响力,结果却适得其反。黑帮成员转移到其他监狱后不但没有安分守己,反而继续招兵买马扩大势力,几乎“污染”加州所有监狱,甚至影响到其他州的部分监狱。
按照他的提醒,记者伍德开始留心观察。囚犯们陆续走出牢房,逐一接受狱警搜身检查,然后步入操场,呼吸新鲜空气。起初,伍德以为这个过程是随意的。渐渐地,他开始有所察觉:队伍中第一个具拉美裔特征的犯人进入操场后,径直走向约45米外的一张水泥台,坐下来,似乎在等待;第一个黑人囚犯走到健身区,紧盯着场外;一个白人囚犯则选择了靠近篮球场的第三个地点……
阿科斯塔当了15年一线狱警,如今是佩利肯湾监狱的公关事务负责人,对囚犯们的“习性”了如指掌。
今年二月份的一天清晨,美国加州的佩利肯湾监狱,B区的囚犯们正等待走出牢房,开始早间时段的操场放风。狱警克里斯托弗·阿科斯塔对前来采访的《大西洋》月刊记者格雷姆·伍德低声提示道:“注意观察他们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