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忙去告知黄药师父女。黄药师叹道:“七兄一生行事,宛似神龙见首不见尾。”向靖、蓉二人望了几眼,道:“靖儿,你母亡故,世上最亲之人就是你大师父柯镇恶了,你随我回桃花岛去,请你大师父主婚,完了你与蓉儿的婚事如何?”郭靖悲喜交集,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黄蓉抿嘴微笑,想出口骂他“傻子”,但向父亲瞧了一眼,便忍住了不说。
这一棒是何等的劲力,欧阳锋脑中本已乱成一团,经此重击,更是七荤八素,不知所云,大叫一声,倒拖了蛇杖转身便走。郭靖叫道:“往哪里跑?”
洪七公见他显然轻辱于己,不由得怒气勃发,同时右手握着一口浓痰,滑腻腻的极不好受,又不想抹在自己身上,斗到分际,他突然张开右掌,叫声:“着!”疾往欧阳锋脸上抹去。这一招明里是用痰去抹他的脸,暗中却另藏厉害杀着。欧阳锋神智虽乱,耳目四肢只有比平时更为灵敏,眼见洪七公手掌抹到,立即侧脸微避。洪七公手掌翻转,直戳过去,欧阳锋斗然张口急咬。
斗到深涧,欧阳锋忽然反手拍拍拍连打自己三个耳光,大喊一声,双手据地,爬将过来。洪七公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心想:“我这棒法打狗最为擅长,你忽作狗形,岂非自投罗网?”竹棒伸处,向他腰间挑去。哪知欧阳锋忽地翻身一滚,将竹棒半截压在身下,随即顺势滚去,洪七公拿捏不定,竹棒脱手。欧阳锋骤然间飞身跃起,双足连环猛踢。洪七公大惊,向后急退。
欲待乘机占到上风,不料郭靖守得坚稳之极,尽管他攻势有如惊风骇浪,始终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拳脚上竟没半点破绽。耳听得女儿口中已数到“二百零三,二百零四”,黄药师大是焦躁:“老叫化出手刚猛,若是他在一百招内败了靖儿,我这张脸往哪里搁去?”招势一变,bt网页游戏sf,掌影飘飘,出手快捷无伦。
成吉思汗叹道:“纵有明珠千颗,亦难让我多活一日!”从亲卫手里接过玉盘,猛力一掷,连盘带珠远远摔了出去,玉盘撞在石上,登时碎裂,众人尽皆愕然。
黄蓉秀眉紧蹙,道:“瞧蒙古大军这等声势,定是不肯轻易便退。”郭靖道:“你再想个妙策。”黄蓉摇头道:“我已整整想了一天一晚啦。靖哥哥,若说单打独斗,天下胜得过你的只二三人而已,就说敌人有十人百人,自也不在咱俩心上。可是现下敌军是千人、万人、十万人,那有什么法子?”郭靖叹道:“咱们大宋军民比蒙古人多上数十倍,若能万众一心,又何惧蒙古兵精?恨只恨官家胆小昏庸、虐民误国。”
黄蓉将打狗棒交给洪七公,说道:“师父,打狗棒加九阴神功,跟这老好贼动手,不必讲甚么仁义道德。”洪七公心想:“单凭我原来武功,要胜他原极不易,待会尚要与黄老邪比武,若与老毒物打得筋疲力尽,就不能敌黄老邪了。”当下点了点头,接过打狗棒,左一招“打草惊蛇”,右一招“拨草寻蛇”,分攻两侧。
那人在远处下马,急步过来,遥遥拜伏在地,不敢走近。亲卫报道:“金国使者求见大汗。”成吉思汗怒道:“金国不肯归降,派人来见我作甚?”
郭靖心意已决,当下换过夜行衣装,与黄蓉共骑小红马向北驰去,待至蒙古大军附近,将红马放在山中,步行去寻觅拖雷的营帐。两人捉到两名守夜巡逻的军士,点了穴道,剥下衣甲来换了。郭靖的蒙古话是自幼说惯了的,军中规程又是无一不知,当下毫不费力的混到了大帐边上。此时天色全黑,两人伏在大帐背后,从营帐缝中向里偷瞧。
命守城官将甲胄脱下交与郭靖穿戴,在郭靖耳边轻声道:“假传圣旨,领军出城。”反手拂中了那守城官的穴道,将他掷在城门之后。郭靖心想此计大妙,当下朗声大叫:“奉圣旨:襄阳安抚使吕文德昏庸无能,着即革职,众军随我出城御敌。”他内功深湛,这几句话以丹田之气叫将出来,虽然城内城外叫闹喧哗,但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刹时间竟尔寂静半晌。慌乱之际,众军哪里分辨得出真伪?兼之军中上下对吕文德向怀离心,知他懦弱怕死,当此强敌压境、惊惶失措之际忽听得昏官革职,有人领军抗敌,四下里齐声欢呼。
郭靖听得“金刀驸马”四字,心头一凛,生怕黄蓉多心,忙从帐篷裂缝中跃了出去,拉住黄蓉的手,道:“蓉儿,我和你同去同归。”黄蓉沉吟不答。郭靖道,“你信不信我?”黄蓉嫣然一笑,道:“你若再想做甚么驸马驸牛,我也大义灭亲,一刀把你宰了。”
忽听山后有人叫道:“好啊,他人背后说短长,老叫化,你羞也不羞?”
黄蓉道:“你叫他们别嚷,咱们有话说。”吕文德手足乱颤,传下令去,众军士这才止声。
黄蓉道:“看来成吉思汗是倾国出击,想一举灭宋。我将金珠送给了先锋大将,他料不到咱们已知讯息,说是借道伐金,并非攻宋。我以言语点破,他惊疑不定,当即驻兵不进,想来是回报大元帅去了。”
黄药师道:“此地离临安虽近,但若报知朝廷,当国者未必便信,迁延不决,必误大事。你小红马脚力快,即日赶赴襄阳。那守将若肯听话,你就助他守城,否则一掌毙了,径自率领百姓士卒,共御蒙古大军。我与蓉儿在桃花岛候你好音。”郭靖连声称是,黄蓉脸上却有不豫之色。当真是知女莫若父,黄药师笑道:“好,蓉儿你也去。大事一了,即日言归,朝廷纵有封赏,理也莫理。”黄蓉大喜,笑道:“这个自然。”
三人一路上游山玩水,迤逦向东南而行,不一日来到两浙南路境内,眼见桃花岛已在不远,忽然空中雕鸣声急,两头白雕自北急飞而至。
两人说笑一阵,黄蓉道:“咱们今晚到安抚使府去盗他一笔金珠,明日我改扮男装,穿了官家服饰,迎上去犒劳蒙古大军。且看是否能骗得他们退兵。”郭靖鼓掌称是。当晚二人依计而行,那安抚使搜刮得金珠山积,二人盗了大包金珠和一套官服,府中各人膝然未觉。黄蓉改穿官装,宛然是个俊俏的贵官,当下携了金珠,跨小红马北去。
无人争晓渡,残月下寒沙!
黄药师大惊,急出左手拍他“太阳穴”,逼他松口。欧阳锋右手亦出,将他招术化开,牙齿却咬得更加紧了。
彭长老舞刀护住头顶,雌雕从旁急冲而至,长嘴伸处,已啄瞎了他的左眼。彭长老大叫一声,抛下钢刀,冲入了身旁的荆棘丛中,那荆棘生得极密,彭长老性命要紧,哪里顾得全身刺痛,连滚带爬的钻进了荆棘深处。这一来双雕倒也无法再去伤他,只是不肯干休,兀自在荆棘丛中盘旋不去。
洪七公吃了一惊,凝神接战。
“有刺客!”推开姬妾,就往桌底钻去。郭靖大踏步上前,一把提起,说道:“安抚使休惊,小人并无相害之意,”将他推回原座。
郭靖郁闷不已,酒饭难以入口,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耳听得城中到处是大哭小叫之声,心想明日此时,襄阳城中只怕更无一个活着的大宋臣民,蒙古军屠城血洗之惨,他亲眼看见过不少,当日撒麻尔罕城杀戮情状不绝涌向脑中,伸掌在桌上猛力一拍,叫道:“蓉儿,古人大义灭亲,我今日岂能再顾朋友之义!”黄蓉叹道:“这件事本来难得很。”
只听砰的一响,双掌相交,两人都是全身大震。黄药师与黄蓉齐声惊呼,走近观看。
成吉思汗神色黯然,将弓箭抛在地下,说道:“数十年来,今日第一次射雕不中,想来确是死期到了。”郭靖待要劝慰,却不知说甚么好。成吉思汗突然双腿一夹,纵马向北急驰。郭靖怕他有失,催马赶上,小红马行走如风,一瞬眼间已追在前头。
忽听黄蓉叫道:“欧阳锋,我靖哥哥和你击掌相约,饶你三次不死,哪知你仍是恃强欺我。你言而无信,尚不及武林中一个无名小卒,怎有脸来争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
这一来,郭靖登处下凤,只感呼吸急促,有似一座大山重重压向身来,眼前金星乱冒,堪堪抵挡不住。黄药师出手加快,攻势大盛,黄蓉口中,却也跟着数得快了。郭靖唇干舌燥,手足酸软,越来越是难挡,只是凭着一股坚毅之气硬挺下来,正危急间,忽听黄蓉大叫一声:“三百!”黄药师脸色一变,向后跃开。
黄蓉忙向他使个眼色,将他拉在一旁,悄声道:“晚上闯进去相见。”
郭靖还了一礼,却不说话,那万夫长勒兵退后,飞报统帅。过了一个多时辰,大纛招展下一队铁甲军铿锵而至,拥卫着一位少年将军来到城前,正是四皇子拖雷。
穆念慈悠悠醒来,睁眼见到二人,疑在梦中,颤声道:“你……你是郭大哥……黄家妹子……”郭靖道:“穆世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受伤吗?”
哪知黄蓉越骂越是刁钻古怪,武林中许多出名的坏事与他本来全无干系,却都栽在他的名下。给她这么东拉西扯的一阵胡说,似乎普天下就只他一个歹人,世间千千万万桩恶事皆是他一人所作所为。倘若单是说他大做阴毒坏事,欧阳锋本来也不在乎,可是黄蓉数说他做的尽是江湖上诸般不流的下三滥勾当,说见他向灵智上人苦苦哀求,又叫沙通天做“亲叔叔”,硬要拜彭连虎为“干爹”,为的是乞求一张毒药的秘方,种种肉麻无耻,匪夷所思;曾听得他一再向完颜洪烈自荐,要做他的亲兵队长,得以每晚在赵王府中守夜。
黄蓉笑道:“不,你若败了,我才烧菜给你吃。”洪七公道。“呸,不怕丑,你想挟制我,是不是?”黄药师道,“老叫化,你受伤之后耽误了两年用功,只怕现下已不是我的对手。蓉儿,不论谁胜惟败,你都烧菜相请师父。”洪七公道,“是啊!这才是大宗师说的话,堂堂桃花岛岛主,哪能像小丫头这般小气。咱们也别等正午不正午,来罢!”说着竹棒一摆,就要上前动手。
纵身赶上,欧阳锋忽然跃起,在半空连翻三个筋斗,转瞬间连滚带爬的转入崖后,不知去向。洪七公、郭靖、黄蓉三人相顾愕然,骇极而笑。
两队军士的统领见郭靖胸有成竹,指挥若定,各自接令领军而去。
黄蓉大叫:“爹爹!”跃起奔去。此时朝暾初上,阳光闪耀下一人青袍素布,缓步而来,正是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
郭靖与黄蓉不禁担心,踏上数步,若是洪七公有甚差失,立即出手相助。
两人寻了下处,候到二更过后,施展轻身功夫径入安抚使府。那安抚使吕文德正拥了姬妾,高坐饮酒为乐,其心其意的在安抚自己和姬妾。郭黄不人跳将下去,郭靖长揖说道:“小人有紧急军务禀告。”吕文德大惊,高叫:
洪七公忙侧身避开,欧阳锋竟然料敌机先,发掌击向他趋避的方位,同时又是一口浓痰吐将过来。洪六公处境窘迫,欲待不避,可是那口痰势挟劲风,若是打中眼珠,就算不致受伤,定也十分疼痛,而敌人必乘机猛攻,那就难以抵挡,百忙中伸右手将痰抄在掌中,左手还了一招。战不数合,欧阳锋又是一口唾沫急吐,他竟将痰涎唾沫也当作了攻敌利器,夹在拳招之中使用,令人眼花缭乱、心意烦躁。
两人第一次华山网页游戏私服,争的是荣名与《九阴真经》;第二次在桃花岛过招,是为了郭靖与欧阳克争婚;那均是只决胜负,不关生死。第三次海上相斗,生死只隔一线,但洪七公手下尚自容让;现下第四次恶战,才是各出全力,再无半点留情。两人均知对方年齿虽增,武功却只有较前更是狠辣,只要自己稍有疏神,中了对方一招半式,难免命丧当地。
蒙古军铁骑数百如风般驰至,但见襄阳城门大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骑马绰枪,站在护城河的吊桥之前。统带先锋的千夫长看得奇怪,不敢擅进,飞马报知后队的万夫长。那万夫长久历战阵,得报后甚是奇怪,心想世上哪有此事,忙纵马来到城前,遥遥望见郭靖,先自吃了一惊。他西征之时,数见郭靖迭出奇谋,攻城克敌,战无不胜,飞天进军攻破撤麻尔罕城之役,尤令他钦佩得五体投地,蒙古军中至今津津乐道,此时见郭靖挡在城前,城中却是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料得他必有妙策,哪敢进攻?当下在马上抱拳行札,叫道:“金刀驸马在上,小人有礼了。”
两人翻翻滚滚的斗了两百余招,忽然月亮隐没,天色转黑。这是黎明之前的昏黯不明,转瞬随即破晓。两人生怕黑暗中着了对方毒手,只是严守门户,不敢抢攻。
郭靖忽道:“蓉儿,她说累我母亲惨亡,愧无面目见我,那是甚么意思?”
那守城官性命要紧,只得依言传令。北门大开,难民如潮水般涌入。
洪七公道:“慢来,慢来,我也未必能成。你的铁萧借给靖儿罢。”黄药师的玉萧已然折断,腰带里插着一根铁箫,当下拔出来递蛤郭靖。洪七公对郭靖道:“你用兵刃,我空手跟你过招。”郭靖一愕,道:“这个……”
黄药师见他居然有此定力,抗得住自己以十余年之功练成的“奇门五转”,不怒反喜,笑道:“老叫化,我是不成的了,天下第一的称号是你的啦。”双手一拱,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