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边有了些萧瑟的感觉,不免回到梦外。还是想着篆刻,想着时下篆刻着的人,想着扳着指头可能想起来的篆刻的人。我想,可能想起来的人,他们该不只是在方寸之地篆刻的人,他们更是方寸之间容得下人生伟大场面的人。如果没有后者,不只是篆刻,他们可能什么也不是。(陈鹏举)
这会儿是梦着篆刻了。我是惯于沉湎之人。这一会儿篆刻的朋友交集多了,也就沉湎篆刻了。紧接着,也就有了有关篆刻的梦了。篆刻原先也就是一种信物吧?原先的篆刻,叫人销魂。人和猿鹤虫沙紧贴着,不免野性,古艳,狰狞。譬如,人和马交集,自然少不了对马的管控,也就有了烙马印。战国“日庚都萃车马”和汉代“灵丘骑马”,都是烙马印。这两个印,铁质、体格大,篆刻的文字古艳。我极喜欢。连同那些时候的青铜纹饰和篆刻。人言为信,不惜以凶猛,甚至狰狞直面人世,太真切了。篆刻者是谁?至今无从说起。或许,在历史的某个契机,会获知一二。只是,篆刻者本人,定然是不屑留名的。这,也定然不只是个体的高傲,实在是古人的高傲。比起人生的伟大场面,方寸之地的篆刻场面,实在不足挂齿。就在梦里边,我听到了有个声音在说一句话:“万花红湿锦官城。”这该是杜甫“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简说。刹那间,我真听到了,也看见了杜甫曾经看见的那一番胜景。我知道,这就是篆刻的真面。
梦是极容易切换的。篆刻成了雅玩,成了印石了。所谓掌上碑林,很像是壮胆的说法。篆刻还成了书画的附丽,尺楮之边,欣欣然留迹。说明清以来,篆刻又在了黄金时代,我想,也就是这么一说吧。说明清以来,篆刻具有了文人气象,我想,这说法可能唐突了篆刻,也唐突了文人。原先的古艳和狰狞,不再有。野性式微,篆刻自然大不如前。即使一些骨力不凡、狷介之人,他们手中的刀刃,大抵也是温文的了,有些奇崛之气,已属难得。遗世独立,不依不傍,古艳和狰狞,是篆刻的性命所系。雅玩和附丽呢?实在是有惭于篆刻的荣名和本意的。还好,这艳、这美,超变态网页游戏大全,今人也是很在意的。数说起时下顶尖的篆刻者,还是有不少人会说,就是有着这艳、这美的这般人。
《记梦二首》:“但知古艳是狰狞,篆向人间半掩名。清梦昨宵闻一语:万花红湿锦官城。”“摩挲铁石见狰狞,料想当时有薄名。底事神回清梦外,犹凝眼力认干城。”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是人生的一部分,还是比较精彩的一部分。梦比起酒来,更有沉湎的美感。苏州评话说,使枪的王者,都会布出无数枪尖的枪花,内中真的枪尖也就一个。梦呢?是比枪花更变化莫测的。而且无数个枪尖,可能都是真的。光芒闪射,多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