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应天府的府尹叫司徒云,剑法在江湖上罕有其匹,据说,即使当年最著名的侠客阿木还活在人间,也不是他的对手。司徒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名叫司徒双双,大家都盛传她是一个绝代佳人儿,却很少有人见过她。
大堂上,南宫俊微笑着,向司徒南恭敬行礼。人如其名,他的确很英俊,剑眉入鬓,风度翩翩,谦恭中又带了一丝儒雅之气,当真是一位浊世佳公子。司徒云不觉捻须微笑,老怀大畅。
五、出鞘
惊鸿一瞥,寂寞无边。一瞥之间,仿佛醉了前生后世,仿佛魔了千年万年。这样的女子,是会让游子顿起乡愁,让醉客蓦然泪下的。然后,她从他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他是她园中随处生长的一株野草。
那人倒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来。
小木。
司徒云面色阵青阵白,不知是气愤还是恐惧,浑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终于嘶声叫道:“你胡说!”寒光骤起,象是平地卷过一阵狂风,向那人袭去。是炫风破,这一剑突起发难,势若雷霆,又实属偷袭,眼看那人的身体就要在剑下分为两断。
突然,一个人拦在了两人之间,道:“你不能带她走。”
孩子叫了起来:“我不信!你骗我,阿不会死的,他是大侠,大侠怎么会死?”
她穿一件素白衣裳,象水中的仙子一尘不染,轻灵黑眸,眉有些淡,像一抹轻烟横空掠过,嘴角略翘,有一丝薄薄的笑意,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自惭形秽,而眼底眉梢的轻愁,又让人不知该如何疼惜才好。
直到那一天。
那人如受重击,叫道:“如冰!”
南宫俊也呆住了。南宫家的家业一向只传长子,他是次子,来求亲主要还是希望入赘后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他曾听说司徒云的女儿是一个美人,却没有想到竟是那么美,美得可以让人为她舍弃一切。他当机立断,趁那人分神之际,喝道:“看剑!”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角瞟了一眼那个一身白色的女子,她同样皙白如玉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浅绯,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无法言喻的感激和宽慰令他勇气大增,,姿势端凝飘逸,劲力十足,当地一声,架开了向叶凌云刺去的那一剑,紧跟着连出天火燎原,把那人逼退.
小木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是一个下人杂役,没有人告诉他,他也不去过问。他只管做自己份内的事,许管事交待过,今天要格外用心。
然后,他开始去拔身后的剑。好久未用,那剑似乎是锈住了,怎么也拔不出来,厅上已经有人开始窃笑。
得婿如此,司徒家也可后继有人了吧?他暗想,对南宫俊也分外殷勤亲切。
那人赞了一声“好!”从意想不到的方位杀了过来,大开大阖,威猛无比,南宫俊不觉一呆,仓促之间不求伤人,只图自保,南宫俊大叫一声捂着肩头踉跄后退,已然受伤,脸上俱是惊恐之色。
少年的心中没有这些忧伤,但他也苦恼:为什么故事里江湖人遇上的那些事情,他总是遇不到?
叶素心大惊之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摇头。两行透明的泪滑过那张无瑕的脸,让人没来由地有一种心中颤抖的感觉。但厅上的人已经被那人的气势所摄,没有人敢过来。那人伸过蒲扇似的大手,眼看便要抓上她的肩头。
桃花开了又谢,转眼已是十年,江南仍在烟雨中。
再睁开眼来,已经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那少女凝望着他,满是关切。
他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就在自己的腹上,赫然插着一柄剑,一柄破烂不堪的剑,剑柄握在那个不起眼的小厮的手上。
那是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天色如铅,云层灰暗,纷纷的雪花落下来,又不知所措地被风卷起。街上的行人匆匆往家赶,越来越少。没有人注意到,街的转角站着的那个衣衫单薄褴褛,冻得缩成一团的少年。他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冬天的衣裳也早已当掉,唯一剩下的,便是身后那柄不起眼的长剑——而那是他决不会卖掉的东西。
很少有人做事像小木那么专心的,他扫过的地,甚至连最挑剔的许管事都找不出一点毛病来,而他,似乎也满足于这样的生活。
小木很怪,不太说话,也不很合群,偶尔会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天上的云彩,想一些自己才知道的心事。他总背着一柄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剑,却从来没有见他使过。大家都笑他,觉得他也许头脑不清楚。只有莲儿常常来看他,给他带些好吃的,陪他一起坐在石阶上,跟他学着唱家乡的船歌。这时候,才能看见他的笑容。
孩子喃喃地道:“唉,阿木……我长大了,也要做他那样的人。”
“好些了么?”她问。“这里是应天官府,小姐看你可怜,把你救了回来,以后,就在这里做事吧,好歹也能吃顿饱饭。”
少女微笑:“我叫雨儿,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你呢?”
江湖子弟江湖老,蓦然回首,青丝已成白发,镜中红颜,冢中枯骨,年华如水,掩尽风流。
唉,少年……
正是江南春好,暮雨潇潇,船歌声声,从轻烟薄雾中传来,隐约而缥缈。数株桃花闲闲地开着,花瓣纷纷落在水面,空气中都似带着一丝甜香。江岸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穿青布长衫的落拓中年书生,另一个是看上去七八岁的顽皮孩子。此刻,他正缠着那中年人,苦苦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呢?”
小木望着她,目瞪口呆,雨儿跟在她身后,用眼神微笑着向他问候,他却没有看到。
他穿着一身青布衣,下人打扮,背上背着一柄古旧的剑,年深日久,那剑柄上缠着的布早已破烂不堪。
三、佳人